【本站讯】由李天靖、严志明、石生主编的《中外现代诗修辞艺术》” 近日由上海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在全国各大书店网络书店销售。
序：纷呈的修辞艺术
孙琴安
大约六、七年前的一个冬夜，天靖对我说，他很想从修辞的角度选析一些当代新诗。我也很表示认可。因为当今新诗的选本固然不少，但真正从修辞学的角度或从修辞的意义上来加以评选的，至今似乎还没见到。
当然，话是这么说了，真要付诸实施，还得需要时间和精力。天靖也算得勤奋，除了自己写诗出书，也不断地选诗评诗，自《一千只膜拜的蝴蝶》问世以后，又相续与诗人们合作主编出版了《波涛下的花园》、《我与光一起生活》、《水中之月》、《镜中之花》等新诗读本。因其每次都有新的切点和新的佳作发现，视角新颖，见解独特，所以每次亮相都大受读者的欢迎和关注。却总不见他那个冬夜设想的兑现。
今年初冬，他忽来电，说他和诗人严志明、石生新编了一本《中外现代诗修辞艺术》，请我写个序。我一听便想：这个夙愿总算了却了。
我初览之下，发现其选诗的目光很敏锐，全书约遴选了一百二十多首，均为中外现代诗歌的名篇。多为名家，兼及青年有为者的佳作。如中国著名诗人白桦、洛夫、痖弦、李瑛、多多、严力、王家新、黄灿然、车前子、唐晓渡等的诗作均在其间。与此同时，也遴选了波兰、美国、英国、法国、墨西哥、瑞典、伊朗、尼日尼亚、日本、韩国等一些外国名家的诗篇。都从修辞学的角度加以分类，并加解析。
我粗略地统计了一下，全书约归纳了60种左右的修辞格式，从逆向、模糊、分合、回环、用事、重迭、交错、换位、幻象、反讽、反复、繁密，到顶针、反衬、曲笔、拟人、铺排、双关、复沓、隐喻、对比、复合、象征、修饰等，可谓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对于这些修辞，有些人觉得神秘，实际上对诗人而言并不陌生。每个诗人在写诗时都曾有意无意地运用这修辞，只是不加关注而已。有些人写了一辈子的诗，也未曾去关注过。这都能理解，也不必去强求。因为修辞属于语言学范畴，主要是语言学家的研究任务，而诗人主要是运用和创造语言，各有侧重不同。然而，诗毕竟是语言艺术，而且修辞在诗歌创作领域中的运用更为广泛多样，复杂深奥，现在本书有意识地从修辞艺术的角度来选诗编诗，品诗析诗，从而揭示出诗歌艺术与语言艺术（即修辞艺术）的各种内在联系与关照，这种努力本身就是很值得我们肯定的。
因为修辞学中分为两大修辞手法，一为消极的，墨守成规，只求稳妥，明确通顺；另一种为积极的，是以一种与时俱进、积极进取的姿态，随情应景地运用各种表现手法，极尽语言文字的一切可能性，使笔下的文字呈现具体形象、新鲜活泼的动人力量。本书正是选择了后一种修辞手法，对中外现代诗的修辞艺术进行创造性的分门别类。除了保留和沿用了反讽、借喻、映衬、双关、反复等一些传统的修辞格式以外，还发现了很多新的修辞格式，如吊诡、颠覆、解构、通感、悖谬等辞格，在传统的修辞格式中是不存在的，但在今天的象征派、现代派、后现代派的诗歌艺术中却经常被运用，这些本书都把它们收罗进来，并以诗为例证，来加以征引和解析，使之成立；而对于今天新诗中基本已不运用，但在古代诗词经常被用的修辞格式，如对偶、拈连、避讳等，则加以废弃。总之，对于今天新诗创作中经常运用的一些新手法和新技巧，都加关注和大胆收录，并从修辞学的角度加以分类归纳，获得不少成功。
不仅如此，本书在每首诗后均加有“品鉴”一项，类似于以往的“视角”和“品读”。或有“链接”之诗，但在“链接”之诗的后面也都加上“品鉴”。“品鉴”一般不长，多在数十字至百来字不等，至多数百来字。或发挥，或点评，天靖对于每首诗的修辞艺术和特色，的确有着很好的挖掘和展示。
但愿大家通过此书的阅读，对于中外现代诗的修辞艺术，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对于诗歌艺术和修辞艺术的关系，也能有一个较为清晰的认识。如果能让一些诗人在创作诗歌的过程中，能有一点修辞学的意识，对修辞艺术有一个自觉把握和驾驭能力，那就更好了。
是为序。
2013年圣诞节于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目录
序：纷呈的修辞艺术 孙琴安
逆向
倒退播放（的吻与吻之间） 严 韵
季节 （尼日利亚）索英卡 赵毅衡译
顶上的心 车前子
枝头 (墨西哥) 帕斯 赵振江译
回环
叫出你的名字 唐晓渡
甘南印象 沈 奇
模糊
下午茶 安 遇
直白
母亲之城 伊 沙
分合
白杨 (西班牙) 胡安˙拉蒙˙希门内斯 陈光孚译
猫与海 (英) R.S. 托马斯 程佳译
用事
青藤书屋 白 桦
尸 柏 桦
八行 周梦蝶
阮籍：酒的毒性 茱 萸
重叠
木渣像鸟那样飞 刘立云
交错
玉泉鱼跃 卢文丽
一些时光给了你 莫 非
幻象
父 亲 多 多
射中一塘残荷 李天靖
换位
飞 蛾 (波兰) 扎加耶夫斯基 李以亮译
反讽
可能性 (波兰) 希姆博斯卡娅 李以亮译
最后的晚餐 马 非
病 人 秦巴子
反复
五只手套 张作梗
情 歌 丝 绒
繁密
雨中巴黎 （法国）布洛克 董继平译
冬 日 黄灿然
逼真
哥伦比亚大冰原 季振邦
嬗变
发 现 虹 影
1972年的元宵节 伊 沙
吊诡
某年某月某日，致某人 汤养宗
转换
暂时之永恒 张之选
虚实
感觉的房子 郁 葱
造境
复调 (瑞典)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 李 笠译
顶针
负10 严 力
反衬
夜登普门寺 洛 夫
隔 林忠成
曲笔
古筝自述 季振邦
我与上帝握了一下手 海 岸
旁逸
松枝 肖 水
悖谬
剪子一直在叫 唐 力
白象路 高鹏程
设问
全球化在哪里？ 翟永明
转喻
时间 潘洗尘
分蘖
高原的诞生 章德益
别解
本草纲目 张 锋
映衬
谁是谁的异数 子 川
博喻
诗 艺 (美国) 阿奇博尔德˙麦克利许 飞 白译
兜率岛的秘密 安 琪
白 菊 李 琦
解构
废 燧 李 瑛
破 碎 羽微微
移情
马尼拉湾的落日 向 明
比拟
拟人
土地祠 瘂 弦
深秋，在山坡 汉 江
拟物
总有一天我变成一棵树 纪 弦
命运的眼神 黄礼孩
秋风起了 严志明
海洋的流畅 谷 频
借喻
山里的小诗 冯雪峰
铺排
酒 肆 哈菲兹˙伊曼尼 (伊朗)
两个身体 （墨西哥）奥克塔维奥˙帕斯 一 七译
舌灿莲花 李天靖
中止
画 面 西 娃
颠覆
捏泥人 孙晓杰
接到高校录取通知书 张 烨
起兴
团 聚 严 力
并置
世 界 (日本) 谷川俊太郎 田 原译
互文
墓 碑 傅天琳
冷抒情
早上的灰 古 冈
通感
歌 (爱尔兰) 谢默斯・希尼 黄灿然译
十二木卡姆 杨秀丽
双关
见毋忘我花 戴望舒
感觉绿风 曲 近
陌生化
为花园的积雪而写 李 笠
局部的爱情鸟 春 野
复沓
歌 瘂 弦
朵 朵 陈东东
隐喻
食 谱 (波兰)科兹沃夫 李以亮译
致鲁米 欧阳江河
错 误 张瑞箫
对比
山村小学 罗 青
孤悬
谁给我们这样的痛 箫 融
后置
悼亡友——给余虹 王家新
复合
给一位女孩 潘 维
象征
新 疆 陈东东
缩微
大 象 于 坚
东郊巷 娜 夜
直 到 萧 融
想起珍藏在书本里自己的乳名 陈忠村
戏剧性
船中之鼠 痖 弦
271 铁 舞
反修辞
八 界 许德民
语言
修饰
祖 国 （叙利亚）阿多尼斯
山 魅 吴投文
向度
(横向)
在关闭的屏幕上，你看到 宇 向
(纵向)
关于生女儿那天的回忆 （韩国）金惠顺 薛 舟译
大海装满无数滴水 姚 风
节奏
活 着 （日本）谷川俊太郎 田原译
被代表的人 张执浩
它 石 生
风格
魔 幻
时间之镜裂纹 （法国）布洛克 董继平
“整整一个下午梦见老虎……”，雨中诗 阿 翔
龟兹舞伎 丁 燕
荒 诞
墙角之歌 西 川
我已早早选好了归宿 刘 川
基 础 （波兰）莱奥波尔德˙斯塔夫 韩逸 译
验血 远 村
口香糖 祁 国
后记：“一切语言都是修辞”之思考 李天靖
“一切语言都是修辞”之思考
编完这个《中外现代诗修辞艺术》选本后，回过头再看这些活色生香的诗作，或可窥探出其成诗的秘密，都因出色地运用了一种或多种兼容的修辞，而令人刮目相看。
尼采说，一切语言都是修辞。
这个选本里，我们会发觉有一些传统的修辞格仍在被大量地运用，可见其生命力之强，诸如回环、复沓、顶针、起兴、比拟、借喻、映衬、隐喻、铺排、象征等，可见在现代派诗人作品中仍流淌着古典诗歌的血脉；另外一些是传统修辞书没有收入的，却已然成为现代诗常见的手法，如反讽、悖谬、解构等，它们是构成现代诗最本质的要素。
除此之外，选本还介绍了新命名的一些修辞手法，如吊诡、嬗变、颠覆、幻象、中止、缩微、通感、分蘖、交错、模糊、收敛等。在中国新诗近三十余年的发展或乃至更远的时期，各种风格流派标新立异、异彩纷呈，在语言修辞方面的创新蔚为大观，已突破了原有修辞的范畴，语言学家对此的发现、整理与命名的已明显的滞后，这是不争的事实。有鉴于此，本选本从中外现代诗名家和出众的年轻诗人的作品中，遴选出在修辞艺术富有特色、特别在创新意义的佳作为例证，进行归纳、分类、命名，并于每首诗后附有品鉴，这样或可有益于诗人在语言修辞方面有所借鉴，并为那些热爱现代诗写作的初学者提供一个学习的范本，对现代诗的修辞艺术有一个全面或深入的了解。
现代主义诗歌是语言修辞的实验室。
诗人的写作是一门古老的手艺，诗作为语言最高的艺术，是诗人一生的追求。然而，诗歌的最高境界不在于修辞。亦如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时说：“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他追求的道，超过技艺。庖丁说：“奏刀騞然，莫不中肯，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也即他行刀解牛游刃有余，且合于殷汤时《桑林》和尧乐《咸池》乐曲的节奏，而至于它们的境界，令人神往。
诗人所追求的道，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与修辞语言臻于一体时，即道成肉身般鲜活。写到此处，正收到由澳门诗人姚风与黄礼孩主编的这一期《中西诗歌》，我读到香港诗人宋子江一首中英文双语的《步枪和百合——给爷爷，一位二战老兵》，我欣赏着这首诗是如何“道成肉身”，全诗如下：
胫腓之间的子弹没有取出
但隐痛早已被忘却。谁是英雄？
你是烧焦的骨头，葬在我们面前
子弹已不见。
我们错把你的战友当乞丐
你没有鼻子和嘴唇却还嗤嗤讥笑。我听见了。
烽火缩聚成黑泥的神经
痛苦在坑洼的锡钵中爬行。谁是英雄？
偶遇的硬币在钵中嗡嗡回响。我听见了。
你用扣动扳机的手指
揉走战功胸章上的红旗
把它们藏在木箱底
把月光藏在黑暗里。洪水漫上地平线
惨白的晨光淹没了
记忆的枪声。我听见了。
我们已是你曾向之开火的敌人
听到一百年前战火中的号角
看到黑暗中机关枪口闪现六角火花
射向浓妆素裹的裸体女兵
电视机里，谁是英雄？
中枪倒下墨河般的战壕
一百年后又在雪花里重生。我听见了。
你曾用血肉填满空心的世界
它却已是一具漏气的手风琴
从妓女假装的呻吟中获得松弛的满足
分分合合之间奏出多少走调的国歌？我听见了。
我来到你墓前
仿佛拽紧你的枪头顶到我的心脏
让你射出那颗胫腓之间的子弹
让步枪以一声走火宣告重生
让我听见我的死亡为你献上一朵百合。
你觉得这个“道”还在么，这世道人心还在么，为世界和平在反法西斯战争中战死的这个二战老兵，七十余年了，还有人还会想起他么，诗人于悲伧中，发出“谁是英雄”感慨？从墓地的寂然无声写了“我听见了”的声音：讥笑的声音，神经在坑洼的锡钵爬行的声音，记忆的枪声……他要为这个天地立心，为这个“你曾用血肉填满空心的世界”立心，这是这二战老兵的一颗心：他的不平，他的低调、质朴，“从妓女假装的呻吟中获得松弛的满足／分分合合之间奏出多少走调的国歌？”他的宽仁，他对祖国的热爱；也是诗人对爷爷，一个二战老兵双重深挚的爱，纪念他，纪念像他那样为世代和平幸福生活的人民而战死的士兵们，不要忘了他们！
道成肉身。在这首诗的“道”中感受语言修辞丰满的“肉身”：譬如在“谁是英雄”的反诘与“我听见了”，穿越巨大的生死的所答的双重复沓中，感受着诗的感人的节律与激愤的力量；譬如它的反讽、悖论，“我们已是你曾向之开火的人敌人／……看到黑暗中机关枪口闪现六角火花／射向浓妆素裹的裸体女兵”；譬如它通篇出色的戏剧性——一把猎枪挂在墙上，最后它一定要打响或擦枪走火——开头的“胫腓之间的子弹没有取出”，却已经不见的子弹，却出人意外发现如最后所云“仿佛拽紧你的枪头顶到我的心脏／让你射出那颗胫腓之间的子弹”，你因一声走火而重生，可见行文之绵密；“让我听见我的死亡为你献上一朵百合”而至高潮。啊，给人出人意外的眩晕之美……
诗是真理，也是诗人独特的真理。我还读到了这期刊物上娜夜的《在江油》的结尾：
当有人开始思想：在我做诗人的这个时代……
一场雪堆进了你的身体
真正的诗人应当是哲学家诗人，充满知性，这种理念已渗入了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的血液。黑格尔说:“民族将最丰富的直觉和他们所拥有的思想存放在艺术品中。”
这是诗歌艺术为之追求的无尽魅力。
感谢与我合作主编的严志明、石生先生对诗歌热爱与赤诚，感谢上海文艺出版社主任编辑徐如麒老师一如既往的鼎力支持！
是为后记。
李天靖于华师大
2014.1.13
封底：
文字和语言的技巧无穷无尽，有些技巧可以套用借用，有些因为特殊属性只能使用绝无仅有的一次。诗歌形式是最前沿也是最有成就的修辞实验室。修辞的不断探索就是为了使我们的表达能准确击中事物的实质和内心的穴位，以期达到认识人性并修养、提升人的文明行为。
——诗人、画家严力
从修辞的角度切入现代诗非此书首创，然如《中外现代诗修辞艺术》那样作规模、系统的把握，且既能入乎其内，又能出乎其外者，前此似未曾有过。天靖等人使修辞学真正成了诗学的一部分。
——诗人、诗评家唐晓渡
童心是诗。有童心的人才写诗，写诗的人才懂诗。所以他们写诗，更懂诗。每一次他们所呈现给我们的诗歌都是那么有个性，这次更是。“修辞”这个枯燥的名词在诗歌的衬托下，摇曳多姿，好看无比。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中文自修》杂志主编 王意如
这是一本眼光极为别致（既古典又洋气）的诗歌枕边书。编选人分类别裁——从选诗到点评——手腕不单优雅得体、充满灵性，而且也处处透出细腻扎实的小学（文字学）功夫，令我读后难免反复低吟，喜出望外。
——诗人、西南交通大学艺术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柏桦
天靖这些年与志同道合者，笔耕不辍，著作频出，为诗歌的推广和普及贡献卓著；他作为一个出色的诗人，以独特的视角和对诗歌审美的高度敏感在诗海披沙拣金，为读者带来一首首佳作，而他的点评更是凝练精辟，一语中的……
——诗人、翻译家姚风
这个选本是中外优秀现代诗的集成，强调诗歌的现代性，更强调语言修辞的重要，在这个方面，它不仅可以作为中国当代诗人的参考手册，也是诗爱者的鉴赏辞典和习诗指南。
——诗人、评论家张瑞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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