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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的救赎,读沈杰《妇科病房》
文章来源:论坛来稿 作者:玫瑰之冢 发布时间:2009-08-15 20:52:38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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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对自己说在为这首诗写下些什么,一直就这么搁置着,迟迟不能动笔的原因一方面源自对自己的不自信,另一方面源自一种“不可言说”的畏惧。是的,那是对自我内心疼痛的畏惧。

  还记得初读这组诗歌是在一次诗友们的聚会上,水墨真人从包里掏出一本诗集,百无聊赖的我随手翻阅着里面那些熟悉、不熟悉的名字,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这首诗,甚至初看到这个题目时,我的唇角还带着一丝微微的冷笑,心想,这大概又是一篇男权社会下炮制出的故作悲悯状的垃圾玩意儿吧。当我读到:

  桥上,是一长列静止的、透明的火车
  我们躺在那儿,一共六个
  没有一道屏风能够遮掩成年女子
  羞涩的病变部位:发肿或者溃烂

  我的心不由被轻轻的拨动了那么一下,是的,只是 “轻轻地”那么一下,但当我读到随后的那一小节:

  把一切按规定的样式摆好、呈现
  此刻我是赤裸的母兽,我
  做得不错,像多年前在操场上
  我奔跑、双腿劈开时像不像小鹿?
  为男女同学示范跳马,一个再来一个
  只要你们想看,我不怕累的

  我的心终于失守了,这是怎么样的表达呢?这正如一个有着手术经验的病女人被推上手术台,赤条条躺在那里,孤立无助的望着无影灯,而那些大批从卫校、医学院来的实习生来到这里,查、问、探、摸,而这个女人,忍受着身体剧烈的痛,等待他们此行的结束。。。。。这是我们获知或经历的病房经验,但其下所隐藏着一个病女人的的巨大悲伤、疼痛、矜持、羞涩等等内心活动,而这一系列内心活动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因为不为外人所知,因为极度的隐忍,所以显得悲壮,而这个“病女人”有可能就是我们的爱人或者母亲或者姐妹,这时,任是一个钢尺男儿,他的情感也会被撩拨起来,而一句“只要你们想看,我不怕累的”轻描淡写就一笔掩过了所有的痛,掩盖了一个女性内心深处无助的呐喊,而在笔下仍以“平静的语调”和“平静的似乎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件”进行着“客观地”描述,,,,,实际上,我的情感防线已被拧开,受其震撼,从这一刻开始,我决定认认真真的重新阅读这首诗歌。

  有时候我在想,技巧对于诗歌真的是把双刃剑,诗歌如若丧失了技巧,它就失去了诗歌的外在形式,也就不能称之为诗歌,但如果一味沉湎于技巧,势必带着浓浓的“匠气”,如何在语言的层面上“回归”到某种平衡的位置,这的确值得好好的思考。

  诗歌推进到第三节时,写到:

  那时,一把手术刀正插入我的肚腹
  麻醉剂的温暖,蔓延到了脚趾
  你的手指在我的丹田滑动,那里
  有着你埋藏着的什么吗又好像是
  父母当年与我玩长身体的游戏
  我不怕痒,但还是笑了,哭出了声

  又一只,属于你我的受精卵夭折了
  蓝墙壁变灰随婴儿的相框一起消失

  在极至的描写中依然未见有丝毫的主观情绪介入,作者用第一人称的口吻叙述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别人的事”,而也恰是这种极度的平静让人感到钻心的疼痛。这里没存在任何高深的意象介入,甚至没有一个“貌似”华丽的词汇,它们却让我看到一个女人略略失神的双眼,看到一个女人手抚在伤口未愈的腹部对着一面灰色的墙壁喃喃自语。而行文至此,我依然没有在诗句中看到一个“痛”字!

  如果在全诗的第5节前,我尚可以保持双眼干涩且抑制内心躁动的话,到了这里:

  我3岁的侄女有一只肉嘟嘟的肚皮
  每次朱家阿姨逗她,她总说
  里面有一只猫呀,我养着的

  有一天,她进入了妇科病房
  从少女时代绵延到老年,无数次
  被鸭嘴型扩阴器撑开下体

  我的眼睛终于不可抑制的湿润了。呵,那时候他们在喝茶、聊天,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某些诗人或者两只可爱的桃子,他们谈笑的声音足够盖过我那一刻羸弱的情绪。是的,我依然怕被他们发现,怕他们用某种奇怪的目光望向我,不过,一切都那么好,他们没谁注意到有一粒砂落入了我眼里。

  我不是一个女人,甚至我没有自己的孩子。我无法体验那种我曾见过的“金属凶器”撑开身体的感觉。在这一刻,我唯一可以感觉的就是疼痛到身体发麻的痛,让我想大声吼叫两声的痛,这是女人所经历的那种疼痛吗?不,我想远远不是。这是一个女人一生注定面对的疼痛,它是一个女性生命个体所必须“遭遇”,这并非是来自身体的痛而是来自心灵的痛。她们会因此而麻木吗?会因此而坦然的任由凶器进入又从容退出身体吗?会将这样的记忆用某种“选择性记忆”的方式而擦除吗?或者,她们的泪腺最终会因过度使用而彻底的干涸吗?!

  知道什么是“芙蓉鸟”吗?是的,我告诉你们,那是一个女子的乳房。那是一个女子的骄傲与羞涩,一个女子被称之为女人的一个重要特征。“我的芙蓉鸟/也在那里,我看着它失去/羽毛的红色和嗓音里的水滴/老了,只剩下右眼”。上面我已使用了太多的“疼痛”,这个词汇几乎已经失去了力量。但我依然没有更好的词汇用来诠释自己的情绪,它们已任由我随意放纵。在写这篇文字时,我刻意跳过了第7小节,而直接进入第8节的叙述。因为,在其中那种“极限”的平静实在让我不能解读下去了。

  清晨,我在昏睡中被量体温和血压
  小护士的身形一来一去,白衣服宽大
  走廊上有推车声、人和兽的脚步

  在这里清宫、通液、后穹窿穿刺
  我的病历上满是多发性肌瘤畸胎瘤
  流产、流产、流产、子宫内膜的异位……

  在这里,我的几样简单的用具
  只需用掉寥寥几个单词,一如——
  我们在南方的烈焰下曾经的大学
  宿舍里,六个好女孩一直合唱着

  我从未真正的“痛”过,小时候打架把脑袋搞破不算吧,喝醉了开车把自己差点撞死不算吧?嗯,这一点是我活到这么大最遗憾的事情,这不能说明我是个自虐狂或者受虐狂,我只是感觉人的生命应该获得足够多的感受与体验才会显得“比较”完整,虽然这样的论调多少显得有些不切实际,但我依然坚持这么想着,人活着总得坚持点什么不是吗?说真的,这篇文字写到这里,我几乎拧巴了,感觉满脑子里晃的都是鸭嘴扩阴器、子宫、卵巢、单个儿的乳房,它们一会儿满脑子乱飞,一会儿又纠缠在一起变成一个巨大的怪兽,它们正在有计划的吞食我并不富有的脑容量。但我还是得继续写下去,一个患上强迫症的人是必须干了他心里想干的事才能安生。好吧,让我第N遍开始阅读这首诗吧。

  当诗歌进行到第8节时,作者突然自那种“坐着的叙述换为行走中的叙述”,并且他(她)(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本诗的作者的性别)终于将其“吝啬”的笔墨投向了“男人”:

  后来,她的情人丈夫们来了
  来了,来了又走得不见

  到此,做为一个作者还有谁会将其当成一份“妇科病历”来看吗?女人,做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与男人这种动物对等的高级动物。她们的内心中充斥着各种不同的声音,一个男人终其一生也未必可以理解女人是什么。(噢,类似的表达实在过于泛滥,我只是借此感慨一下)但做为这个世界上对立的另一半,却无时不刻在使用着自己的“器官、权力与武力”对女人们进行着精神与肉体上的摧残与镇压,甚至很多时候这样的过程被合法化,被制度化,被一代代的传承并且发扬光大!也许有人说我在借题发挥,唱高调,其实这也没什么,在我内心中认为真正的尊重是内心中的平等,在这个基础上,才有可能或者有机会去改变自己麻木的心灵。我并无能力去改变他人,在此以后的岁月里我只能对于自我进行一场艰难的自我救赎。

  “她们”是谁?她们是母亲、妻子、女儿、你爱着的女人及爱你的女人或者每一个途经你身旁陌生的女性。她们内心的隐忍与爆发,她们的绝望与欢欣,她们的完整与残缺,她们的伤与愈合的疤痕。她们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不,不是她们,是“她”,一个一个的她,每一个都那么的不同。她保持着微笑,她将自己包裹在鲜艳的布匹中,她把最疼痛的部分都藏好了,只留下微笑的表情,她拒绝同情、拒绝目的不明的诱惑,她将对一切满怀希望又伴随着无时不在的绝望。情爱与背叛,伤害与刺探,而这一切中,对她伤害最为深刻的是----男性本体主义者内心中那种漠视。而那就是人性中最大的硬伤。

  就在写下上面这些字的前几天,我对着一个深爱我的女人大发其火,起因我已无法记清了。那时候,我甚至说出了很多非常刺耳的话,那一刻我似乎内心感到很痛快,感到那么的畅快淋漓,那么的洒脱自在,可此时想来,我是多么的可笑且可悲呢?难道这不是一种赤裸裸的伤害吗?是的,写下这些时,也许是我的某种表白或者在请求她原谅的姿态,可这比我去好好的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并且持久为她的内心营造一片平静的世界来的更实际吗?

  这首《妇科病房》,它几乎颠覆了我内心中长久固有的某些东西,它让我真正得以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与生活其下的意义。在这里我要说一声“谢谢你”。同时,我为自己不能更清晰的诠释与阐述我内心所有的感受而羞愧。

  就写这些吧,以为纪念。
                              2009-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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