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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的困难和挑战——聊诗人写诗的目的
文章来源:论坛来稿 作者:看山忘水 发布时间:2013-02-26 18:10:01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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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诗的困难和挑战——聊诗人写诗的目的

                关键词:写诗目的、文化的压力 、自发写作 、自觉写作 、秘境解谜

      诗人为什么写诗呢?我注意到一位诗人的话,似乎是诗歌皇帝里尔克说的,他说写诗就是同前辈诗人较量。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诗人往往对自己的文学才情非常自信,在阅览观瞻群星璀璨的诗天之际,觉得自己同大师们的才力不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动手来一番证明。这个写诗目的说,很有点诗人气,个性十足,同我们以往熟知的(教科书上也常阐发的)写作目的完全不同,比如为了抒情言志,教化人心针砭时弊,为了革命(反过来是反革命)及艺术趣味和调剂生活等等。这种极端个人化的写作目的,初看来的确让人吃惊,可这样没境界的话竟是出自诗歌大师之口!非但里尔克落语言明,假若我们考察诗人们的创作历程,就会发现他们无一不在追寻着个我在诗歌世界中的价值,在与前辈大师们进行着艺术角力。如同我们一般只见水上楼阁,却不曾注意到水下激烈地奋力支撑托举的柱石。
       然而,这关涉到极高的写作目标,思之令人肃然起敬。诗歌大师们之所以成为大师,能成就其非凡优秀,必赖于创作的超拔出众堪称典范,其作品中的诗歌技艺,思想内涵,生活体验乃至语言运用,都近于巅峰,所有诗要素如同钻石的不同侧面光彩夺目,交相辉映,作品也发生了积极持久的审美效应和社会效应。后辈们与巨擘们提笔论高下,输赢且不说,岂不是也意欲达到同样的境地么。这样看,其写作理想或目的不是境界不高,而是角度不同,说法有别了。在我们今天看来也真诚,诗已回归本位,成了艺术门类中的一种,而艺术创作活动,其产品价值差异有天壤之别。诗人如果不能努力跻身高天雁阵,他的劳动成果几乎为零。这是艺术创作领域的优胜劣汰规则,所以诗写作看似门槛很低,想成为诗人却很难。当然,这里说的诗人并非刊物命名那个意义上讲的,也非一种存在方式(诗意地栖居)或生活角色。
       其实这样的写诗目的,在所有优秀诗人那里几乎是心照不宣的,翻阅诗人诗话,阅读名作时候,我们会越来越多地发现了这个“目的”的普遍性。比如诗人们在写作中讲求创意,就是要超越,讲究个性,就是要独特,他们总要来展示个我的不凡才情,不甘匍匐在前辈的成就和影响之下。诺贝尔奖获得者意大利的诗人蒙塔莱写过一篇文化的阴影的文章,深刻地道出了诗人写作的最大困难和苦恼,那就是在前人创作的巨大经典文本之下诗人如何写作,如何获得自我的价值问题。在业余作者那里并不考虑这样的问题,他们只是想写诗发表,但在优秀诗人那里这却是十分头痛的事,他们为自己在诗歌世界中的价值而焦虑。作品既要优秀,要避免复制前贤拾人牙慧,前代大师们成了对手,如创作之神高高在上俯瞰后辈,冷笑:后辈小子,还不是按我的路数在写,你所谓的佳作,并非独创,不过是艺术创造意义上的“抄袭”和“重复”,你在我的阴影下消失了。我们以往讲的文化的丰富积淀的深厚,在诗人那里并非是件好事,它们成了不断增高的门槛,不断被发掘占领过的领域而存在,乃至后来的诗人感到落笔艰难,似乎再无立锥之地,有穷途末路之感。难怪诗仙李白登黄鹤楼之际发出感慨: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他吟咏的就是文化的压力,一个创作者的苦闷,不同时代诗人们在纵横坐标系中的关系。但最后李白还是能借以发挥作出一首苦闷诗出来,道出了创作的严肃课题,大诗人毕竟是有“道”之辈!
       题材的匮乏,在优秀诗人是一种创作窘境。时至今日,企图登堂入室的诗人们常发现题材被深度发掘和表现的情况,也总遇到李白登黄鹤楼时候的窘境。一般作者不会考虑过多,甚至也不大讲究风格写法,只要写的好就行,有刊物发表,就有人欣赏,就可以“诗人”了。但优秀诗人那里,他们发现某个题材(思情等)被表现过,且表现得很好,表现得方式也很多,以至再无法增添新的东西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去写,在“重复”这个意义上,给他人写出与自己写出是一回事,(主题主义者甚至宣称“任何创作都意味着复写”,不过是同义反复。)这也可以解释优秀诗人们为什么作品那么少。拿个例子来说,自从里尔克写过《豹子》这个题材后,就没人写了,至少在大家那里是这样,不能不说是在回避眼前这座高峰的缘故。齐白石把虾画绝了,画界大家们也就不着力于此了。除去题材的压力,还有写法上的难度。很多诗歌爱好者和作者颇感困惑,他们不理解何以庞德《地铁》的两句诗何以被推崇如此之高,如果他们能正确地了解诗歌价值方面的圭臬,就不会有这种外行的迷惑。这两句诗出现在浪漫主义和传统象征写法流行的时代,恰切地表现了意象派的艺术观念和审美规则,而意象派在诗歌艺术表现上的探索也开启了现代派的序幕。当然,现在你即便写出同样优秀的十句八句来,也失去了创新的意义,价值也就大打折扣;而艾略特这位诗人却将其发展为现代派,成就了其卓越不凡。优秀诗人们是在一个文化体系中写作,追寻的是个我这个艺术创作个体对于整个诗歌文化的价值。也就是说,相对于一般作者的自发性写作,他们是自觉地写作,属于专业写作。如果说一般性诗歌写作大多是文化复制意义的传承传播,诗人们的创作则是增量型的,在不断提升和拓展着诗歌艺术,在这里显示出他们的重要性。一位诗作者如果没有从自发写作进入到自我写作,就不可能成为诗人,对诗这门艺术的认识失之于浅薄,对诗歌创作的理解失之于简单。处于这样层次,非但难于有效写作,恐怕欣赏诗歌名作也成问题。事实上,拿来一件诗作品,很容易看出作者才分多少,师承或阅读范围,对诗的认识多寡,写诗上摸到多少门道,高一点的也可以看到审美取向和价值建构方面的情况。
       既然上面已经道出诗的写作之难,而突破困境之道也已明了,就是奋力创新。可说来容易,实施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就写诗这件事而言,任何深切体味其中苦闷的人,大都会是悲观论者。他们在突破传统和自身局限的努力中时时刻刻在与苦闷遭遇,全没有乐颠颠地每天写诗到处粘贴投稿参赛的乐趣。但这种苦闷的探索是有回报的,他们总是飞在诗歌高天的雁阵,把诗歌艺术不断引向高处,扩展着诗歌艺术的疆域。
       我们诗坛常常发生着一些颇外行的惊诧和争执,误解多多,迷障重重。比如诗歌大众化问题,大有当初无产阶级文化革命的味道,然而诗歌欣赏可以大众化,诗歌创作何以能大众化呢?而延伸出来的为谁写作问题,有人提出为大众写诗,这个问题如果是严肃的,那么就应该理解为大众提高艺术欣赏能力,以与诗歌欣赏和写作相适应。也就是无产阶级伟大代言人马克思所说的欣赏音乐的耳朵问题——他还没有在写作之手上去谈一般大众和艺术的膈膜。事实上,在多元的时代,大众完全可以选择与欣赏趣味和能力相适应的文学体裁。从另外一个方面看,诗人们则不屑回应,自行其是,如韩东讲:即便我们现在不写了,我们的名字也留在诗歌史上了。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语在更多的人听来不免莫名其妙。但似乎也有诗人愿意理会外行的吵嚷,如台湾创世纪大将洛夫等人提出“小众化”。反倒使得这种外行的责难攻讦显出点严肃味道。也有学者将这种倒退的艺术观念引发的后现代写作话语中去解读。从汪国真流、朦胧诗派到垃圾派梨花体等等,那些引领潮流的诗人似乎无不遭到误解和敌意,我们的诗众从未严肃地对待过诗歌问题。一般作者和诗外的人不大了解名诗人们为什么那么疯狂地制造门派,抢占地盘,原因也在他们没了解艾略特半遮半掩说出的“历史感”是怎么回事,一个诗人要想青史留名,不被时光淡忘,他要有这样的意识,去成为独到的创造者,做先驱,做流派代表人物。很多诗友愤愤地骂梨花体,下半身,垃圾派,其中也有未解深意之处。这些诗人考虑的是另外的事情,不是写一首一般意义上的好诗,而是成就一个有价值的个体诗人这个目标。这其中难免有艺术功力主义的俗气,但至少他们在写作的焦虑上处于诗人本位。如果了解到上面的情况,对写诗是怎么一回事就清楚了些。及早地解决认识上的问题,对那些意图在诗歌领域有所作为的诗人也是有益的,站在一个正确的起点上,无论前途如何,他毕竟已经踏上真正的诗歌之路。
 
                                  2013.1.28.
              (根据发在绿风诗歌论坛的一个帖子整理)
                                                         


很久没动笔了,贴歌去年夏天写的,欢迎交流批评。

干掉壁虎
                ——对于壁虎,我们漏洞百出

当篝火摇曳着吐出幽灵的舌头
猥琐的它们并不比阴影更黑
潜伏事物照不亮的一面反复练习
操持火堆边酒醉而泣的人
不动声色:从不粗枝大叶地讲话
也从不孟浪地大笑
悄悄显身孤独者背后斑驳老墙
像群石湖底上升的水鬼

世故老道,危险靠近一刻
依然保持惊人的镇定
转动眼球,未雨绸缪
一截一截削掉自己的尾巴
像孩子小心用橡皮擦去
图画中人的鼻子、眼睛,和嘴
我们曾愤怒地惊呼抓到了它
却发现只按住了微不足道部分

对于壁虎而言生活不过是
它同世界间的一场古老游戏
突然转身飞快地跑过水面
像个杀人越货的强盗逃之夭夭
全身而退。躲在炎热的流放之地
它们交替着抬起爪子纳凉
青巾裹头,黑纱蒙面,俨然
暂避瀚漠图谋东山再起的英雄

法庭上瞒天过海悄悄转换话题
应对责难和指证,它们总能出奇制胜
伪装成墙壁的一部分,树干的一部分
枯枝败叶的一部分,在坚硬的岩石上,或
一头腐烂水牛的尸体上,在泛黄的雄辩证词上
借助任何事物伪装而轻易接近我们
甚至能够成为座中一位友人

尾随善良的妇女和轻信的孩子
比我们更有耐心,从不争吵
它们可以轻易离间我们的家
如朋友般置身其中好话说尽
当它礼貌地起身离去,这时
客厅衣架上会留下一件陌生的外套
所有地方有它们的规则——
牧师般循循善诱,或让你孤立无援

它们是群守财奴蹲在角落细数我们的失败
乐此不疲生机勃勃,当我们疲惫地
打开一本古书,常在凹陷的封面与其对视
近在咫尺盯着我们眼睛和内心
一行行凸起背脊的古怪文字
小心地躲开我们温热的手指,并
一同暧昧诵念起古老的咒语。

责任编辑:
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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