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1年复旦诗社成立至今已历时25年.它一直是复旦校园文化的象征. “仿佛梦幻,每当回想起这一段生命的华彩,我还会深深地悸动.诗的力量滋润了我整个生命,也注定了我与诗一生同行.”提起往事,原79级经济系的学生、复旦诗社创始人、第一任社长许德民不无深情地说:“我的诗歌生涯从复旦起步的.1981年,我在复旦发起成立了复旦诗社,是它也把我培养成为一个诗人.” 1980年12月9日,在复旦相辉堂,一年一度的复旦大学赛诗会上,许德民的朗诵诗《心灵的自白》获创作奖第一名,引起了轰动.此诗朗诵的全长共七分钟.朗诵者是经济系的宋锋,整个朗诵充满了沧桑感和激情,极具感染力.雷鸣般的掌声竟响了二十多次!几乎每一个段落之后都爆发出掌声,掌声最长的一次持续三分钟! 许德民说:“我坐在台下浑身发麻、发抖,甚至不敢看身边狂热的同学.我被诗歌的力量震撼,从来也没有想到诗歌的感染力竟会那么强烈,那么激动人心!当时走道里站满了人,窗台上也爬满了人,整个相辉堂几乎要被学生的热情撑破.那夜相辉堂里狂风暴雨般的情景.真是空前绝后。” 1981年6月复旦诗刊第一期《诗耕地》出版了. 从1981年到1991年,《诗耕地》一共编了15期.许德民在任两年编了7期. 《诗耕地》在全国来说也是唯一跨越10年之久的大学校园诗歌刊物。 诗歌是校园文化的灵魂.许德民说起了他妻子郑洁∶“我们相识正宗是以诗为媒.她当年是华东师范大学夏雨诗社的骨干,因两校诗社之间经常交流——一次在夏雨社举办的诗歌朗诵上, 郑洁是报幕员,台上的她给我很深的印象.”后来的婚礼,也是原创性极强的“诗会婚礼”,那天邀请了一批诗人参加婚礼,都朗诵自己的诗歌;全国各地的著名诗人,也同时由电报发来他们的贺诗,那一刻的浪漫、神圣,真的只有诗才能体会。 文广新闻传媒集团(SMG)的总裁,原87级新闻系学生、第九任复旦诗社社长黎瑞刚,也不无自豪说起诗歌,那时规模与影响力很大的复旦诗社,在上海高校诗歌社团中颇有名气.诗社经常在相辉堂或3108组织诗歌朗诵会,只要在中央食堂一贴出海报,当天下午三四点钟,同学就开始抢占座位.晚上整个会场座无虚席,连门窗边、走廊里全站满了人.如他的《期待一个水晶和云母的早晨》诗中所云:“这个时候/我们像一群透明的蛾子/围绕着灵魂的篝火/千百种舞姿/汇成真情一片.”诗歌对于黎总来说是一种始终不渝的生命方式,使生命充满了张力与理想主义的激情.他热爱事业,热爱伟大祖国.他说:“所有的理想都会有太阳的翅膀/所有的信仰都会有永恒的圣火/所有的心灵都会有大地的家园.” 复旦的诗人们与中国诗人一样, 从70年代末开始,以空前的热情参与了自新诗历史以来极有想象力,也极有使命感的创造.1983年许德民负责编辑了中国第一本大学生抒情诗选《海星星》》(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第一版就印了38000本, 此外后来又数次加印数次,印数达到将近70000本,绝对是畅销书。这在诗歌受到冷落的今天是不可想象的。诗集收录了近30位复旦校园诗人的近100首诗.第二年复旦诗社又编辑出版了第二本诗选《太阳河》.两本诗集在80年代的大学校园和社会上广为流传, 差可比肩地亦如80年代那些叱咤风云新诗潮的弄潮儿,如北岛、舒婷、顾城、食指等的诗歌名篇。 当中国处在伟大变革的发轫时及后来的社会转型期.人生价值观的极其深刻裂变与重新的抉择,个人现代生存的焦虑及承受之重,中西方文化的交汇与碰撞,以及普遍的物化,这一切使中国的文学艺术乃至诗歌的发展进入了一个“丰富而又贫乏的年代”. 80年代后期因强调诗人个体意识而不加分析地排斥并反对“代言”,带来了消极的后果中国现代诗在持续了至少整整十年的狂热之后,进入了沉寂. 诗歌由当初的受到热烈追捧到冷落以至沦落到边缘化的地步,除了物质的诱引和人心的焦躁,诗歌有没有反思必要? 但“80年代后半期的诗歌创作,却也并非空无,一批又一批追求各异的诗人,竞相出现,他们写出了属于他们自己并引为自豪的诗篇.海子就出现在此一时期,并且成为一种精神象征,照亮了此际丰富而贫乏的诗歌天空.”(谢冕:《丰富而又贫乏的年代》) 此时,复旦诗人的后起之秀91级的韩博脱颖而出. 他是第十五任复旦诗社社长,主编诗刊《语声》,1998年获刘丽安诗歌奖。 韩博初到复旦就看到海报栏有人贴出新生赛诗会的消息.他投了稿.两天后海报栏揭晓了新生赛诗会的结果:第一名:91国际政治 韩博.第二名并列:91中文 高晓涛 91国际政治 马骅 .诗人都心怀雄心抱负.颁奖会上的那天晚上,朗诵了获奖者的诗歌.没有酒,也没有喧闹.颁奖会结束时, 复旦诗社的第八任社长韩国强,拍拍韩博等获奖者的肩膀:“好好写,以后就看你们的了.”韩博因这次赛事奠定了诗社社长接班人的地位.当时马骅是寝室室友.他说:“韩博是在写作上给我压力最大,他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这种影响很大程度上表现为彼此心照不宣的竞争和嫉妒.每次看对方的新作都以不露声色的表情来阅读,然后轻描淡写地说:‘还不错.’心里却充满了狂躁的郁闷和刻骨的嫉妒:他现在写成这样了,我该怎么办?”因此,整个大学生活就这样相互激励,相互嫉妒中度过.江湖排名和功力高低之类的问题一直困扰至今先锋派的诗人们. 在90年代以降,诗歌的确回到了作为个体诗人自身,包括“他们”的“诗到语言为止”,作为“当代汉语诗歌”这一追求已成为诗人们的共识.这些变化,也显示了两代诗人迥然不同的美学追求.98级第二十二任复旦诗社社长成明说:“我之所以喜欢诗歌的原因是诗中绝无废话.我是说诗,不是分行.杨肥,绝不是在眼袋上肥;燕瘦,绝不是在胸脯上瘦.说丰满就毫不迟疑,该瘦也毫不忧郁.”成明刚进复旦,第一次社团招新就跑去社团的摊子.后来在复旦光华BBS上认识了第二十一任诗社社长施兴海,那时诗社已倒了.又重组,成明参加了相关会议,成为诗社“光复”后的正式成员. “尴尬的年代,尴尬的诗歌.”99级第二十三任社长丁雁南要说的是1999年迎新辞旧.99年底00年初,众多的报纸纷纷推出20世纪盘点系列.他们也纷纷以为经过这番清理,没什么盲点留在二十世纪,当踏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每一个毛孔是如此清洁舒畅!那时诗友做了个网站,作为诗社交流的平台.99年重新拉起来很不容易,大家都很想持续下去.后来,至少在我看来,这个网站留下了些许遗憾,因为发现利用网络有些为时过早,尤其是诗社还是以座谈的方式组织大家聚会.毕竟,那几年努力联络复旦热爱诗的人,试过再以传统的方式,试过借助网络的平台,试过把电影带入诗社的关注之中,也试过参照音乐的批评方式.但那几年复旦诗社的确非常苦闷,而且不明所以. 传统的纸质交流,或者面对面讨论诗歌,在网络汹涌的面前,显得滑稽又无奈.与之媾和试似乎太早;与之背离,又觉得孤寂.99年实在是无所适从的一年. 复旦诗人严婷近日接受采访时说:“记得02年刚进复旦还参加过当时的一次小活动,后来就没有动静.诗歌似乎不再被轻易提起.复旦的‘诗人’,也只能在BBS的poetry版上写自己的诗,唱自己的歌.”由于曾在《复旦人周报文艺》副刊做主编的缘故,她也接触过一些热爱诗歌的复旦人,有人抱着一叠打印出来的诗稿找到她,唯一的一次,觉得诗歌在复旦依然暗潮汹涌.诗歌充满简单而粗砺的力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独自为王. 她在一首《一条鱼要是站起来》时说:“我本不想作为一条鱼的,/如果不是水和光勾引我的皮肤,如果没有网,/我是不会成为鱼的……如何赶在水手到来之前,/让我的鳞片火红起来.”她说一个晚上不小心碰到几首诗,于是彻夜无眠地写到清晨.那天我看到窗口黎明的树,灰暗中带着光,那是上帝的光,我知道在这个世上,高尚已不被轻易提起.也时时感到一定有力量在我们的身体暗涌! 近日04级第二十六任复旦诗社社长王明鉴给我发来E-mail说:“在我担任诗社社长以来,我有幸接触了很多80、90年代的诗社的前辈们,在和他们探讨诗歌探讨诗社的未来时,我常常会惊异于他们对诗社、对诗歌的坚定,对自己内心深处那片净土的的坚守.品读许德民、天骄等各任社长的诗歌作品时,常常会不自觉地憧憬:在那些曾经的年代里,复旦诗社有着怎样的风光与气势!但是时代总是在变化,近十年来,随着人们物质生活不断丰盈,精神生活在平面上有着更大的扩展.我们姑且不论当代青年精神深度的缺失,单从现实的角度而言,诗歌这个曾经风靡大江南北,特别是高校文化的文学形式,却成为少数精神贵族才能欣赏和拥有的财富.诗歌在衰落,还是在经历另一种超越?” 今年5月27日,复旦诗社举行了成立24周年纪念会.诸多早期复旦诗社诗友许德民、周伟林、李彬勇、傅亮(第三任社长)、杜立德(第四任社长)、杨宇东(第十一任社长)等和诗社现会员、中文系的部分教授等济济一堂,就如何在现代社会发扬诗歌文化,如何定位当今校园诗歌创作等问题开展了热烈的讨论. 近日,在角度抽象画廊我采访了现在已经是职业艺术家(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的许德民先生。80年代末在他第二本诗集《人兽共患病》出版以后,他开始画画,专攻抽象绘画,将近20年的努力,他在原创抽象画和抽象艺术理论研究上颇有建树。他的抽象画也早已进入市场,并且有了一个较高的价位区域。但是,他依然忠诚于他的诗歌,不仅在他后来出版的两本画集上都配上诗,而且每年大约都有两个月的时间是属于诗歌的。“也许对我来说诗歌是一种宿命.”他说,“他的一生看来无法摆脱诗歌.”。 2005年是复旦百年校庆,许德民发起并主持筹备的《百年复旦•复旦诗歌朗诵会系列活动》是唯一被学校认定为正式庆典活动的、由历届学生承办的大型活动。他担任主编的《复旦诗派经典诗歌》、《复旦诗派前锋诗歌》、《复旦诗派诗人丛书》等共计16卷,对诗歌来说简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从去年10月到至今,投入巨大的精力,从个人经济效益上来说是只有投入而没有产出的,好几个月不能画画,最近更是每天加班加点,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乐此不疲.因为诗歌已经成为了他血液里的生命,成为一种生命方式,他愿意为诗无偿付出。 在诗歌节的开幕式上,历届复旦诗社的诗友还将给母校赠送一座名为“复旦诗魂”的铜雕.此铜雕耗巨资十多万,资金除诗友每人捐赠3000元外,在去年底为这项活动专门举行的义拍中,许德民拿出自己精心创作的6幅油画和珍藏二十多年的7册的《诗耕地》(8—14册《诗耕地》由其他社长捐赠)参加义拍。拍品中,还有上海市政协副主席王荣华捐赠的书法作品与复旦大学党委书记秦绍德的摄影作品。义拍十分成功,为了感谢参加义拍的校友,他又慷慨地给每一个校友送了一幅画,出手就是十几幅。 海德格尔说:诗是真正让我们安居的东西. “复旦诗魂”铜雕,以当年《诗耕地》创刊号封面为设计原稿,以艺术化处理,将厚厚两本的《诗耕地》,安放在复旦校园内,“更单纯/恢复到最初初恋的明净/让走过的路上都弥漫馨香” (诗人刘原的诗,他是复旦诗社第六任社长). 百年复旦,是青春飞扬、激情燃烧的岁月.回顾以往, 复旦诗社风雨兼程,走过了整整24年,却仿佛一瞬.“ 旦复旦兮,日月光华”,“复旦诗魂”铜雕将凝聚着复旦人永远的诗魂——是召唤,抑或憧憬? 只有诗才是复旦人生命理想追求的方式. 让复旦诗魂氤氲于年年的芳草之上,氤氲于复旦人的心灵, 成为永恒
李天靖 2005.6.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