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简介] Poet and translator. He is a co-translator of Frontier Taiwan(Columbia). His book of poems Man Cut in Wood was published by Valley Contemporary Press in 2003. He has lectured on the I CHING at the Temple School of Poetry (Walla Walla).
诗人和中英文翻译。 曾翻译了很多中国现代诗人的作品介绍给美国的诗坛,曾任美国西北部诗刊《诗庙》的编辑。他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有关台湾的“前沿”一书的翻译者之一。他还曾在《寺庙》创办的诗人学校里讲课。他的个人诗集《刻在木头里的人》2003年由美国当代山谷出版社出版。
[梅丹理诗歌作品一组]
《空姐的新时代》
空姐当初开始飞长途 跨海的航班是风光的职务 高科技的刀片划过长空 千吨的机身能腾云驾雾 空姐的侗体也是我飞行的梦 但梦赶不上她起飞的速度 空姐信奉的是新时代思想 一切都托付给巨大的手掌 气层的涡流是信念的摇荡 坠洛,将获得灵魂的提升 而我坐上飞机,一颗被弹出去的石头 自己的结局不值得设想 我用破碎的心灵当作天线 来搜寻世界的落难处 对其中的呼应,感到无限的滋味 我的宗教体验,只到这个程度 空姐一直栖身于飞行 而我只闻到喷射燃料 空姐周围的金属非常光亮 咆哮的火焰把她直推向前 而我想到穿过的气流 正孕育着台风的雏形 随着时代的进展,大家都感觉到: 喷射机的技术已经不那么尖端 往返的客机像空中的公共气车 空姐的脸上也出现疲劳的刻痕 但她依然会闪出神气的光芒 她仍然相信神圣的方程式 一定把双翼高高接到苍穹
《我的乞儿》
我很久想写的那首难写的诗, 在我心中像一个街头的乞儿, 流落于第二次大战后的罗马城。 眼睛大大的,汪汪的, 美国兵给他巧克力吃, 偷着时间跟他满城转悠, 失学的孩子是最好的向导, 特别是在多废墟的地方。 从福利社拿来尼龙袜给他, 这东西在罗马是一种奇货, 说不定他家里还有姊姊, 或根本没有家。 真疼他乞怜的眼神, 要钱的把戏耍得真可爱。 如此机灵的孩子,在正常的时代一定成器。 美国兵甚至动了一次心, 要把他领养到海外, 但军中官僚主义的红绸带, 裹得比民间政府还厚三层。 后来退伍的美国兵在报上看到, 罗马的青年帮派猖獗, 而意大利黑手党的第二浪潮, 有蔓延到美国之势。
《笑声像眼泪那么咸》
——给一位在洛杉矶黑人贫民窟里工作的华人朋友
她的笑声像眼泪那么咸 因为她在一个晒盐场上班 没有几个人能够像她 那么直接地靠盐吃饭 所以她走入任何人的生活 每次都以调剂的姿态出现 一个笑面玲珑的调味罐
她曾与朋友倾心地狂谈 能穿梭岁月,跃过无数景观 无翼的飞行是生命的光荣 仅凭着年轻时所迈的脚步 全不顾碎石的暗伤、猜忌的路障 而受足了这种地气的嫩脚 到半坡路已感到如走针毡
有同胞没有玩够,在耶稣那里 还想来一个绝对权力的表现 而她三岁开始听圣经的故事 人性的奶水已消化到情怀里面 她狠下心,拥抱了世俗修女的使命 心中有耶稣,而推到极致的基督教文明 正为她超现实的艺术趣味提供了养分
《看二十号仓库的陶塑》
鸽子是都市最后的野生鸟 羽毛沾着柴油机的炭碳 每天等着居民撒面包屑 成为广场的风景 广场中有喷泉,而鸽子需要解渴 因此丸豆般的脑中也有喷泉 众人天天走过喷泉 用体内的变化体会喷发的意义 有人与自己的欲望已经打成死结 鸟一样地寻找感情的面包屑 我们低头看的,往往是这样的风景 但有一些人在群雕以外,在大家的广场上 常常展示喷泉的飞行
* 二十号仓库位于台中火车站后面,是一家先锋艺术的展览中心。2000年,我的朋友廖居安在此担任了「住站艺术家」。
《无题 I》
原作/梅丹理 中译/严力
长途车上的女儿 越来越远地驶出了我想象的范围 仪表盘上绿色的微光和 玻璃另一面达科达州的夜色 拖显出她模糊的头型 我想拉近她的形象 但荒原的黑暗吞噬了轮廓里面的所有细节
既然要走 就该有更好的载体来迎接她的献出 但破落的黄牛公司所派出那辆路上的飞蜓 把她载到我频道无法达到的三角区域 这马达无情转动的悲凉在夜间输送灵魂时 用更快的速度超越我对记忆的显影
我用由她配制出来的烙印呼唤 就像曾经在那群涌出校园门口的孩子中间 我怎能不去努力搜索她所踏入的陌生区域的电波? 但我只能在外围的混乱信号中 于数天之后才收到她零散的笑声 在一排溢出音乐的商业街上 水果被碰伤的气息掺和了她心中的颤抖 在我无法与其共振的音乐伴奏中 她的身影消逝在素食主义酒吧的门口
不久 我再次找到她时 她在一排立方体的隔间中 只能把她暴露于风雨中的位置信号传出 我把她交给了别离 我渴求得到安慰的心仍记得她曾付出的努力 我坚信已有的锻炼会使她的根抓住新的土壤 而我自己将会平衡自己的继续生长
我知道有一把怒火正在四处游荡 许多人不相信它会落到自己身上 而她承受了 用心灵和双手 长远的跨渡从此开始 我愿尽职地牵领她 并跟随她进入未来
《无题 II》
原作/梅丹理 中译/孟浪
蚯蚓,可怜的蚯蚓 在水泥地面蠕动的蚯蚓 你被阳光灼伤而无法归去 你启身时深草中尚有露滴 你和你的族类努力着去向四方 蚯蚓,我为你怜惜 我弯腰把你拾起 你还带着些许潮润 彷佛白日梦里情人的嘴唇 我把你放回一片湿草地上 让你能面向尘土而死 蚯蚓,你使我想起一些事情 如同所有向坚顽处突进的生命 如同一首无效的歌 蚯蚓,你知否自己正在失去? 若不,我就来此代你而知 我把你送往阴凉的草地 并不想引来任何其它物事 你和你的族类所求无几 但你却担当起土壤的肌肉 蚯蚓,你不纯是一个象征 我无意把同情心悬于他人眼前 我正也置身水泥地面
《刻在木头里的人(I)》 给我的妹夫Dan H.: 蓝领阶级艺术家,天主教家族的儿子; 曾为『庄子』英译本创造封面版画
原作/梅丹理 中译/严力 我所认识的这群谈话者 这么多自我吹嘘的天花乱坠 却没有人能像我妹夫那样 真的能把景色悬于空中。 做为版画家的他 对太过于目的性的话语不屑一顾, 他用气流营造他自己的云朵 用呼吸来形成每一层绸云的弯度,梳理出 马尾般的飘逸, 这一切展现在他感觉的天空中, 不过这一切只是嬉戏,在外在之手 拿起刻刀之前,先为无数内心之手疏松关节, 都是为了让草叶的刻痕能够歌唱。 我们对他来说都太小了。 词语的作曲家本应该把他寻找, 于咖啡厅闻着他一缕缕配制出来的香味。 当角落里展现一盏灯,难道还会藏起 而不通过互相照耀 来逐渐形成我们当地的佛罗伦萨吗? 但是明亮者不吹嘘自己的光芒 交谈的墙则越长越高, 座区一个接一个,人们分割出各自的角落。
他对我们来说太大了,可他却丈量自己的渺小而温和。 这头特殊的乳牛,与我们一起看着苜蓿而发出哞哞之声, 同时还在寻思如何重建座钟的齿轮组合。 他应该更多地被拜访, 我应该是那个提供聚会和房间的人 这样他就可以坐在椅子上发挥。 他侃侃而谈的机会应该延长到四十多岁。 他应该翻着跟斗到达一个一个阁楼, 他的香槟酒消费该由艺术委员会提供。 但是看卑微的我如何占用他的时间 戏剧性地向他重复诉说被关系户拒绝的失望。 再看看我妹妹呢,把他占为己有, 并埋伏在他必经之路上把他劫持, 为了又贪婪又脆弱的自我需求。
这么多时间,这么多他的艺术计划被牺牲了, 直到他成为一个拆解墙角版的回收工, 他流落在无止境地整修自家房子的荒原中。 我为我们家这部难念的经而惭愧,这部经长期干扰了 他工作室的神经。但我的遗憾还是没有爆发, 我们的账可以算得宽一点,因为他 在我们身上看到了生命的悲喜情节。
从来不带新鲜事物给他看的人 就像乔伊斯* 的伯伯: 这类伯伯出门前刷着圆顶帽, 不愿带他们的侄儿去阿拉比,** 他们更愿意到常去的酒吧会会自己的伙伴, 而不愿意沿着巴札尔*** 的走道把更多的惊叹 填入一个小男孩儿的耳朵。
而他狡猾地接受别人的冷落,内在的资源已够他充实。 他为尤利西斯的船修补被断掉了的龙骨。 他把信物般的漂浮木堆上海岸 并藏在自己如香袋的房子里。 他涨退在楼梯与门的走廊间, 四季都涌向床的海滩。 他以被查封的旧楼作为自己的木材行, 以打碎杂志式样的文法作为隽语的原矿, 以后院当作自己的「和平列车」,开始用锄头的祈祷 来治疗汉佛德**** 废料池中的放射性残渣。 任何侄儿遇到这样的伯伯都会获得充足的招待。
* 乔伊斯:爱尔蓝作家,『尤利西斯』是他的代表作。 ** “阿拉比” 是桥伊斯的一部短篇小说,讲的是伯伯不愿带侄儿去名为 “阿拉比” 的游览会,只顾与自己的同伙饮酒作乐。 *** “巴札尔”, 阿拉伯文的外来语,义为 “杂货市场”。 **** 汉佛德是美国最大的储藏原子废料的「保留区」,其中有几个废料池已出现危险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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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事物是他们自己的象征——美国诗人.翻译家Denis Mair(梅丹理)访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