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慢

·白屋壁

昨天，我买了三桶水性漆
重新粉刷四合院
阴森森的白屋壁
一进门，那个道士扔下半截尘柄
二进门，那个散花女撒下满屋花瓣

三进门，尚留一息香气未散
厅堂内灰尘乱飞
八仙桌傍有人小歇，有人叹息
揉了揉沾着虫尸的绣花枕
她的魂在我的眼前绰绰约约

她眼波流盼，朱唇欲动
温柔乡里那秀才神情恍惚
一次意念使她垂髫
一床棉絮使他躲过洪水劫难
后花园，墙基却受潮酥坍

我手拿木刷
站在那堵白屋壁前
发了半天呆

·眼语/小遨游

他的眼眶里阡陌纵横
陌上游女，在他的眼角
修筑起一座芙蓉城
迁居些无事生非的闲人
谁乘着一小驷
在城墙外小遨游

一路上烟尘滚滚
害得他一直无法窥瞻芳容

他发酸，她发恼
“轻薄，无礼的臭书生
用你眼中脂肪，喂养我的芬芳”
如蝇小语，痛得
直钻心窍

天气渐渐闷热，花事渐渐浓郁
一株兰花却于亭子独自憔悴
清明后的一场雨
他已万念具灰

·落第秀才

考了又考
不知不觉，已到三十六岁
弊着一口气
推掉了七门亲事

只有线装书上汗迹斑斑
八股文里，蟋蟀声咽
那件布衣长衫，洗过几十水
磨一端砚墨，再次
将浆白的衣领染黑

看了又看
照壁上找得眼圈昏花
口中不停念叨
不停折着姓名笔画

咣铛一声宝剑坠地
狼毫掷向肮脏黑暗的翰林
留着喂白虫的宣纸
他赤足披发，背上包裹
隐入烟漭深山